苍楼应是承天处(月大大亮)
锦南山清风寺。众多僧人站在略带#意的青苔石阶上，观望着那一位老者跪在玄慈方丈的身前。玄慈方丈双手合十，他低下头念#：“阿弥陀佛。”他身前的老者泪眼婆娑。“施主，请起吧。”玄慈方丈说#。老者无言，仍一动不动。良久，玄慈方丈才长叹#：“小雁#。”“奴才在！”老者猛地起身，作半跪状，以剑柄抵在膝盖前。“你看，落雪了。”玄慈方丈伸出手来，接下一片从天而降的雪花来。雪花很快融成了冰，在他的手掌间渐渐成了一滩#。陈鸿雁抬起头来，看着漫天雪落。“不记得多久了，你的发色竟也与雪一般白。”“二十四年，奴才自当老了。”“二十四年前死的人恐怕如今都已成为了尸骨，#身糜烂，也只有你还记得老衲了。”“殿下的恩情，奴才终生不忘！”“老衲不过是捡了你，你又何必——”“殿下！”老者扑在地上，双手伏地，他大喊#：“当年夺了殿下帝位的胞弟已死，刺殿下一枪的岳青也已被奴才亲手杀死，如今那暴君的孩儿沦落江州，而在京都登基称帝的苏远杭名不正也不顺。只须殿下一声令下，天下苍楼人皆拜殿下为苍楼皇帝！”“糊涂！”玄慈方丈说#：“小雁你究竟#糊涂到几时？！”“奴才糊涂，但殿下您可甘心二十四年前他陈彧率兵北上，屠尽良臣名将，并杀尽手足姊妹，#迫承明皇帝退位的一切吗？殿下，您是承明皇帝亲封的太子殿下，他陈彧何德何能能坐上苍楼皇位#！”“你可知，我为何未死？”老者说#：“奴才不知，想必殿下自有神明护佑。”“是父皇。”玄慈方丈不禁落下泪来，眼痕处尽是褶皱，他回忆#：“他说父皇将青龙虎符赐予他时的那#圣旨里说明了留我一命的条件。”“怎么会！殿下，您可是太子，陛下怎会将青龙虎符给他？”玄慈方丈微笑#：“你还不明白吗？小雁。当年他放弃皇权甘愿与那青楼女子逃往江州来，我等与皇兄皇弟甚至许多的人觊觎父皇某些对他的偏爱却执意赶尽杀绝，想必那时，父皇便已对我失望透顶。我这个曾经的太子，恐怕早已是名存实亡#！”“我已经放下了一切，小雁#，罢了吧。”他继续说#：“老衲可是很喜欢他的孩儿。”“为什么？为什么？殿下您在此却不来江城寻我？难#奴才这二十四年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空？”陈鸿雁不解的问#。玄慈方丈摇了摇头说#：“老衲已遁入空门，为何#来寻你？你的生死又与老衲何#？你我皆凡尘，何故两相遇？”“您的空门是我的绝路，您的生死是我的生死，您的三个问又让我如何抉择？”“你去吧。似这白雪，终究#落入江湖。”陈鸿雁起了身，朝玄慈方丈身后的那些小僧人或大僧人看去。死寂般的眼神吓的僧人们不自觉的后退。飞雪落在他的白发上，他起步往寺门走去，他想起一些什么，停步驻足说#：“从此奴才不再是奴才，殿下不再是殿下。”玄慈方丈背过身，#了一句：“施主慢走，阿弥陀佛。”……当王剑卿驾马返回在梅剑山庄的路途中，青衣堵住了他的去路。梅剑山庄随王剑卿而来江城的三位随从拔出剑来，锋利的剑指着青衣。青衣右手持箫，只站立在黄泥小#中间。“青衣，冬梅姐说你有#紧的事已离去了江州，为何——”“我骗了你。”“你骗了我？你骗了我什么？”“我不是什么行走江湖的浪子，更不是男子！”青衣一把扯下她的发髻，如瀑的长发随即落下，本就似男似女容貌非凡的青衣此刻犹如画师丹青下的天上美貌无双的仙子，她一动不动，任风吹拂她的乌黑长发。她垂下头说#：“我还险些杀了他。”“你竟是这般美貌的女子。”王剑卿本还吃惊于她的美貌，听得她下的一句话，这才如梦初醒，他吃惊又#：“莫非！莫非！莫非是你伤的他？”他一时间这才回想起，冬梅姐对他追问青衣下落时的冷漠，此时他便全明白了。“不错，我必须杀了他！”“这三年来我竟看错了你！”她抬起她不施任何粉黛的脸，说#：“你不许将梅剑山庄的人带回到江州来！”王剑卿大笑几声，继而#：“青衣，你不配。”她怒吼#：“我不配！我不配……为何你们都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他，他是暴君之子！他不该活下去！他陈明秋必须死！你说我不配，我八年前全家上下几口人活活饿死时，那暴君对江州涝灾不管不顾时，谁又能知晓八年后的今时我差一些便把那暴君之子送入黄泉，你说我该不该报仇雪恨！王剑卿，你只顾得自己的兄弟情义，又怎会晓得亲人在你们面前活活死去的痛苦？”那三人终于收回了剑。王剑卿下了马，朝她走近些，说#：“你又怎能忘了我们的过往，在江城，我们一起学剑，一起捉那吃婴孩怪物的日子？”“便是因你们这些人在，不然他陈明秋早已经成了我剑下的亡魂！他不配！不配你们豁了自己的性命而苟活至今！”王剑卿摇头，他说#：“无论是陈明秋还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他都是杨忘，那个为了我们每一个人付出真心的杨忘。起初，我没有一把剑，他为了我专程去城外替我砍了一段红木回来，又一刀一刀为我刻出了一把木剑来。在危难的时候，总是第一个挺身而出的也永远是杨忘，杨忘如此真心待我，我又怎可负他？”青衣哭着说：“三年前，他还未到江州，我在苏州兰城潜伏着杀他，那时我以为苍楼太子不过是一位手无缚#之力的纨绔之徒，却不料败在他手中，他不杀我，我故意将备好的云烧军佩剑留给他，好嫁祸于云烧军，他若到了江城到时青龙与云烧必有一战，义父，义父便可乘机把权朝政，将那暴君赐死。如今，如今虽有变故，但那暴君终究亡殁，可他依旧活着，在南方江州苟延残喘！苍楼北有牧梁虎视眈眈，南有他偏安一隅，以逸待劳。暴君已死，天下本该太平，他若不死，一旦有变，苍楼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王剑卿听了许久，她的哭声犹在耳，可那一字一句的言语已刻入了心。男子再度上了马，容貌俊俏无双，两只眉眼似丹凤画笔轻描，高挺的鼻梁如山脊，他冷漠的朝着那女子说#：“你拦不住我！”男子抽出了剑，在日头下银光烁烁。“你若助他，你也会死！”青衣厉声喊。“你如何不想想自己？没了我们，你……还有什么朋友？你为了天下，如何不想想自己？”青衣也抽出了剑来，抵在前路，不让人行。黄泥小#的远处，被白雪覆盖的山头间。一位瞎了眼的老者小心翼翼的用手中的拐杖#索着前路，其身旁还跟随着一位少年郎。少年郎的怀间抱着一把老旧的二胡，他斜着眼瞧向山下黄泥小#混战的二人，不知不觉停下了步，却听老者在前头喊他：“可不#偷懒，快快赶路。”“爷爷，山下有两个人在打斗呢！”少年郎用手下意识地指向山脚处，看向老者时这才想起爷爷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这才收回手来。老者停下脚步，一动不动，抿着#微笑#：“不过是一对凡间的痴男怨女罢了。”“爷爷，你怎么知晓那二人是一男一女，莫非你的耳朵已经能像眼睛似的瞧见一切了吗？”少年郎惊讶问#。老者摇了摇头，却晃晃荡荡转向少年郎，少年郎连忙上前扶住老者。他在少年郎的搀扶下缓缓落身坐在雪地上，有虫儿在他面前飞舞，他额前的银发闪亮，紧闭着的双眼似乎正望向黄泥小#的几人，倏忽间#一句：“#是凡间多苦愁，苦尽甘来少尝头。”少年郎知味的将二胡递给老者，老者却不如往常并未接过。老者抬了抬头，似是望着苍穹，他的眼眶睁的极大，但珠子却无，是一片骇人的血丝，像极了血红的蛛网。老者叹了一气，他站起身来，朝向黄泥小#所在的方位。“爷爷。”少年郎有些担忧的喊了一声。老者用手指向那处，少年郎随着爷爷所指望去，他瞧见那女子的剑掉落在一旁且趴在黄泥尘土间，一片茫茫沙雾随风而起，男子收回长剑并骑上高大的马儿，领着三人径自而去。黄尘滚滚，散去时，人也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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